第七章 其一 邻居家贤良可爱的小巫女更适合泷也君你的吧？
当认为自己苦心隐藏的秘密密不透风的时候，多半是自我感觉良好。
就像麦当劳叔叔以为自己是这一带唯一一家快餐店而暗自窃喜时，肯德基爷爷总会悄悄地从它的旁边建起自己的分店一样。
没有一个秘密是真正的秘密，因为至少有一个人是知道的。
这样露骨的用快餐比喻并不是因为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好好摄取营养，
而是……
“呦，欢迎回来，小~哥~”
我们被发现了。
被美藤凉介知道了，我的家里现在正是孤男寡女的事实。
这可能也是我和春夜彼此都最不愿真正发现的事实吧。
晚上六点三十分左右，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公寓。
在此之前，我不止一次在回家的路上偷偷用眼角瞄着走在我身边的花泽春夜，虽然她现在的状态称不上光鲜亮丽，但是在路灯下映照出来的样子依旧美如冷玉一般。
一路上我们并没有说什么，
可能是她忘了，也可能是我记错了，那时春夜在洗澡之前的确答应——要告诉我件很重要的事情……来着。
可是她现在一直紧咬嘴唇。
而之所以我们之间的气氛突然从之前的热络吐槽转变成一言不发的冷战，是因为浅川大我，这个人的死将我们重新带回了现实。
这个人，死于药品过度。
确切来说，是断药之后的休克以及呼吸道闭塞，或者单纯来说，毒瘾发作。
更重要的一点，
浅川大我的死还并没有公开。
这是只有我和春夜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而现在来看，这个秘密再也不能存活长久了。
“要吃么？”
美藤凉介将头转向了站在门口的我。
看到他在我的客厅里悠闲地吃着蜜柑，总觉得自己这边才更像是这里的客人。而明明是他作为探望的礼物拿来的一袋蜜柑，这时已经被他自己吃掉差不多一半了。
而更不像的客人的便是我身边的春夜。
“里面……又是谁？我知道了，井上君，你们两个是想联手对我做什么可耻的事情么？”
“是这样的设定么小哥？！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哟！”
“其实你们俩的想法更可耻吧喂！”
可恶，这个家里的人只有通过定向爆破才能治好么？
如果不是费用问题，我可能就要签署爆破协议了啊！
而当他看到春夜也走进客厅的时候，将手中的蜜柑慢慢的，放了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小哥，难道我来的不是时候？背叛小轰华的一瞬间被我看到了？不好哦，脚踩两条船什么的~”的调侃着。
美藤这个家伙……竟然还跟我装傻。
还有，你说的两条船是指这两艘超级战舰么？
他慢慢站起身，虽然已经看到了我身后站着的花泽春夜。
但是还是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
不可能不认识，
不可能，
因为，
美藤和春夜都是花泽组的人。
一位是社长的女儿，另一位是组里有名的欺诈师。
如果说春夜不认识美藤还情有可原，毕竟这种大型的黑道社团里，自己是无法认清所有父亲手下人的样子，但是美藤，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卖命。
更不能忘了自己的面前，家主的女儿正在跟他谈话这件事。
“井上君，这里一定有什么阴谋的吧？”
“喜欢阴谋论么，真是个强势的大小姐呢。”美藤抢在我的前面回答着。
春夜皱了下眉头，估计她此时的脑中正飞速的妄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吧？
接下来……能发生什么。
没什么好事。
——这是我当时的预感。
“哦？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小姐呢？”
“抱歉抱歉，这是个人习惯啦，对于还不知道名字的漂亮女孩子……我都是称她为大小姐的。”
“想要知道我的名字，不应该先自报家门的么？”
“真不错呐，大小姐，能明白我说的话。如果要是换做小轰华的话，肯定会说‘哈？你是在搭讪么?你你你这中年！’什么的来虚张声势，每一次都是这样，或者拽着泷也的衣服小声的说‘快帮帮我’什么的……”美藤耸着肩膀，摇了摇头接着说到：“相信大小姐肯定没有这样做过吧？”
“做过什么？”
春夜的声音升高了一些，快速的回答着，而她此时也差不多察觉到了这个人的本质。
本质是什么呢？
美藤的嘴角咧着，笑的时候像个邪恶的化身。
“首先嘛，因为我不清楚为什么大小姐要跟这位小哥出现在他的房间里……可是两个人即使是现在，彼此间站的也很远呢，依我看……并不像是那种夜晚的男女关系吧？”
他拾起一个蜜柑，慢慢的剥开。
真是个麻烦的人。
一下子戳中了重点。
“然后，我所知道的小哥是个好人呐，真的是个好人，任何地方都好得无懈可击，以至于连我这种危险的人，他都敢一字不问的收留下来，真是无时无刻都为其他人着想的呢。”
“我可以当这是夸奖么，大叔。”
“当然可以啦小哥。”
而这个时候并没有闲情继续调侃的自己，隐约知道了美藤要说什么。
“最后，所以我在想，大小姐来到这里的原因，是不是就因为……”
仅仅是见面不到几分钟，美藤就猜到了……么。
“是不是因为……大小姐在此之前同样是哭着伏在小哥的肩膀上，仅仅是在他的耳边说着……”
春夜的脸色如同今晚的月色一样惨白。
“帮帮我……什么的吧？”
美藤继续笑着。
——求求你，帮帮……我。
“大小姐要吃么？”
他将剥好的蜜柑递到了春夜面前。
气势上春夜败下阵来。
那个春夜，
在被美藤压制着。
而仿佛是为了缓和气氛一般，美藤把话题转向了我这边。
“啊，对了小哥，你的父母……还是没有联系过你么？”
“诶？啊，这两个家伙不提也罢，将儿子丢在一边，自己出去周游全国的自私家伙，说不定都已经在国外了吧。”
“是这样的吗……说实话这样的生活确实有些令人羡慕呢。”
“有什么好羡慕的。”
“双亲都不在的生活，真是自由啊。”
“自由什么的，从来没感觉到吧？”
是的，长久以来，因为双亲逃亡换来的单身生活，
反而觉得，
像是被绳索紧紧束缚住了一样。
“不不，很自由的哦，想怎样就可以怎样的吧？以至于昨天晚上一整晚，我都找不到小哥你呢。”
昨天晚上……
一幕幕场景重新浮现在我的面前，
让我作呕。
令我的胃袋不停翻腾着。
从手心传来的汗水刺痛着手中道道伤痕。
“哦还有……”，美藤补充说到，“同样我也到处都找不到大小姐你呢。”
“是父亲派你来的么！”
藏猫猫捉鬼的游戏结束。
花泽春夜一步一步向前逼近着，眼中流露着杀机。
美藤已经开始摊牌了。
“大小姐，我是花泽社的美藤凉介，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熟悉的名字，美藤凉介，你这家伙，是我父亲的左右手吧？”
哈？美藤这家伙……原来在花泽社里是干部么？
十分不得了的样子啊。
好像现在的对话已经开始与我无关了起来。
“听到这里真是诚惶诚恐，大小姐，千春大人只是经常把任务交给我而已，说成左右手真是让在下不好意思了呢。”
“明明是个大叔，为什么还要装纯情？”
“喂喂，我才二十三哦大小姐，嘛，这些都不重要啦，这些都不是我们接下来的话题哦。”
“是父亲派你来接我回去的么，左右手？”
“叫我凉介哥就好啦。”
“是这样的么？”
“请别把千春大人当做是喜欢在家里看连续剧的主妇啊，他可是没有那么闲的，女儿一晚未归还并不至于引起那位大人的注意，对吧，大小姐？”
美藤顿了顿，带着他满是开心的声音继续说着。
“千春大人并不知道大小姐昨晚没有回来，他也没时间询问，或者即使他问了，我们这些人的回答也一定是‘大小姐已经在家里了哦’的吧，毕竟家主他太忙了，忙到没有一刻钟时间分给自己的亲女儿啊。主动出来找人的是我，其他人也并不知情，当然，这也不是今晚我们要谈论的话题呢。”
“于是你一下子就找到这里了，一次就找对了地方么？”
“嗯，是哦，但是先请暂时称它为……某种直觉吧。”
与我无关的谈话继续进行着。
今晚注定是个漫长的夜晚。
“说成是直觉真是便利呢。”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哦。大小姐，小哥也是，我们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吧？”
美藤示意我们两个坐下。
“正题是？”
“恩……我想问的正题是……”
坐在我旁边的春夜的手指颤抖着。
美藤此刻的音调像是在讲鬼故事一般。
“昨天晚上……你们两个究竟做了什么？”
而遂即，
春夜捂着嘴跑到卫生间，
吐了出来。
“喂，小哥？对于刚才的问题，大小姐这个令人引发无限遐想的举动，作为男方你能好好解释一下么？”
在此期间，美藤重新向我搭起话来。
“为什么我非要作为男方来解释不可啊！”
“你不是男方么？或者换句话说你不就是罪恶的源头么？”
“绝对不是你现在想象的那种东西，你这家伙才是源头的吧！”
“嘛，竟然一晚上就能……嘛，真是……”
“一晚上就能什么啊，不要在那里捂嘴学邻居家喜欢乱传绯闻的大妈啊！”
美藤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当然不是，我相信你！”
“真是令人讨厌的信任呢。”
“你还在顾虑小轰华的感情吧？我懂哦~”
“我决定收回一部分的话了哦，你这家伙只有令人讨厌而已！”
“我只是作为前辈，给你提一些非常贴心~超贴心的建议而已啦。”
“什么建议哦！”
他此时的声音认真了许多，并且用锐利的眼神盯着我，让我顿时安静了下来。
——“比起高不可攀的黑道千金大小姐，邻居家贤良可爱的小巫女更适合泷也君你的吧？”
他这样说着，就好像同时在说“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一样。
与其说是一个贴心的建议，倒不如说成是在露骨的指出我的问题。
井上泷也，如果选择了花泽春夜的话。
你就错了。
所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春夜从卫生间走了回来。
仿佛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而我知道这是勉强的在坚持。
因为她是花泽春夜。
“为什么我们非要告诉你不可呢？我绝对不会告诉你实情的，我们昨天其实是在恩爱的约会哦。”
“一下子就排出了恩爱的约会这个嫌疑吧喂！”
春夜从身后踢了我一脚。
对不起，我只是忍不住吐这个槽而已。
总觉得这是自己的使命。
“不愿意说……是吗，嘛，我早就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就算大小姐不说呢。”
“了不起的自信呢，不愧是宅男的右手。”
“喂，那样力气会超大的吧！”
结果是又被踢了一脚。
而美藤从容的笑着。
总觉得并不是在虚张声势。
“据我的了解，你们学校的三年级，浅川大我，昨天也是一整天毫无踪迹呢。”
当听到浅川的名字时，
春夜终于瘫坐了下来。
双手支撑的榻榻米，
汗水也从脸颊留下。
“大我他……大我……他已经……”
渐渐开始语无伦次。
而我的心跳也不停加速起来。
“大小姐，你杀了浅川大我？”
美藤凉介问到这里时，春夜开始不断地摇着头。
“死……是那个家伙自找的……我只是……”
看到春夜卡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我也只好帮她回答。
“我们亲手埋葬了浅川学长，昨天夜里，埋在了一个山坡上。”
“真的是这样么？”
“啊……嗯。”
手上的伤痕和衣服和鞋子上沾的泥土都可以解释这一点。
昨天下午，
春夜找到我的时候，
她哭着说，浅川大我死了。
不能去医院，
不能报警。
这让我想起了在学校医务室躺着的周防学姐。
昨晚和轰华通电话的时候，
学姐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
而当时周防学姐病症发作的时候曾经紧紧抓着我的衣服，对我说着：“绝对不能去医院。”
这种症状和大我如出一辙。
毒瘾发作。
我继续向美藤解释着：等我和春夜来到浅川大我订的临时旅馆时，
他身体僵硬的倒在门口，
口吐白沫，眼白都翻了出来。
那个旅馆的后山离房间的后窗很近，
于是我和春夜决定将他暂时埋在那里。
这就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春夜默不作声，
而美藤看起来依然很轻松的样子。
“安心吧，大小姐哟，这件事我是不会跟千春大人说的。虽然用花泽社的力量的话，抹杀掉一个人可能比任何其他事情都要简单，但是大小姐不去找你父亲帮忙，一定是有其他原因的吧？”
的确，
比起躲在我家，直接找她父亲帮忙似乎更好，
不，或者说，好得没有任何可比性。
“呀，但是果然听了之后还是很惊讶啊。”美藤笑嘻嘻的说着，“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浅川那小子死了呢。”
“哈？！你不知道？你不是刚才……”
“那种当然是猜的啊，看你们的反应来推测的，只不过你们坚持不住而已。”
这样简单的把戏就戏弄了我和春夜，骗我们说出了实话。
名为欺诈师的，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相信他的话吧。
美藤凉介的确是个危险的人。
他此时慢慢走向了客厅，一边穿上了自己的大衣。
“嘛，总觉得我该走了呢。”
“诶？你这家伙，到底来这里干什么的啊？”
“看来本来的目的没有达成呢，我也只好顺便听听你们的故事而已。”
“本来的目的？还能有什么啊。”
“现在的小哥你不用知道哦，对了，还有——大小姐要跟我回去。”
他站在门口，
转过头对着这边说着。
“什么？”
“一晚上不回家还好，连续两天的话，就算再忙，千春大人也会留意的吧？而一旦是这个人想要弄清楚的事情，不管牺牲什么，他都会了解的清清楚楚的，对吧？大小姐哟？”
“我……”
春夜站在美藤的对面。
就算是自己苦心隐藏的秘密，
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就被揭穿了出来。
那么，
就没有意义再隐藏一切了吧？
此时的我隐约的感觉到，
春夜的决心。
“我不会去的。”
她这样说着。
而紧接着门外传来了一声尖叫，
那个声音，
我确信，
是优子阿姨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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